第十四章 慈善学校

三十四

他们正在研究飞镖的时候，二姑陪着吴兰走下楼来，吴兰一看只有陈瀚和肖锋，就问道：“陈伯伯，陈平呢？还有那个林先生呢？”

陈瀚说：“哦，他们到后面谈点事，一会就过来了。”

二姑问：“管家呢？”

陈瀚说：“陪着呢。”

二姑似乎知道了什么：“这孩子，不懂事，什么地方都带人去。”

吴兰一听，感觉新鲜，就说：“什么好地方啊，我也去看看。”

陈瀚马上说：“没什么，一个老仓库，放了点老物件，他们马上就回来了。”

林灏在密室里拿着那些飞镖把玩了一会，似乎已经摸透了飞镖的特性，他就问陈平：“我能试试吗？”

陈平闻听很高兴，就爽快地回答说：“那当然。”

林灝微笑了一下，把飞镖重新拿起来，慢慢在手上来回转了一下，突然，只见他甩手一掷，飞镖飞速划过，正中门框的上眉中间。那上眉只有5公分宽，在十几米的距离一下子就能射中，没有点真功夫是不可想象的。陈平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，管家也一个劲地称赞：“好，太好了，可见林先生的好功夫。这镖除了看到过老爷出手漂亮外，您是我见到的第一人。”

林灏赶紧鞠手说：“见笑，家父十分钟爱武术，所以对我从小严苛。雕虫小技，不足挂齿。……天不早了，我该告辞了。”

他们离开密室，往回走着，陈平拉着林灏悄声说：“林大哥，黄埔军校的事就算说定了，别看我爸犹豫，他内心可是强硬的好战分子，反清有他，反日也有他，反军阀更是奋不顾身。他的工作我慢慢做，你先给我报个名…哎，对了，我还能给你多介绍几个同学呢。”

林灏没有吱声，只是想着陈老先生的那种担忧，因此他对陈平说：“好啊，不过，军校录取是要进行严格体检的，身体不合格不行。”原想这个理由就把陈平回绝了，没想到陈平说：

“这没事，你训练我一段时间，什么体检不都过了？”

林灏看着他说：“哦？那怎么行。”

陈平肯定地说：“那是一定行，不然我今晚带你看我家宝贝干什么？我知道你一身功夫，教我，小菜。”

林灏不再应声，一行人转眼就回到了客厅，林灏看见吴兰两眼模糊地在那里犯困，不由笑起来，然后就和肖锋、吴兰告别陈家，送吴兰回家。

已经凌晨三点了，还有人没有休息。

方媛站到309病房门口，对着里面的张彤江叮嘱：“咱俩今晚可是君子协定，你要动用一切关系，两天内把林先生秘密打探出来。我明天登照片，后天出专版，晚上请你吃大餐。”

张彤江困得不能行了，还是强打精神说：“大餐就免了，你要把现场有我的照片，还有底片全部给我，我可不想哪天得罪你了，让你在《海声报》上糟蹋我。”

方媛说：“那就看你的表现了，一言说定。”

张彤江对将要出门的方媛挥挥手说：“一言说定，上帝作证。”

三十五

厦门东南部有一块宝地，曾厝垵。它东临白石炮台，西至胡里山炮台，南边隔海与大担岛相望，北至御屏山西姑岭，三面环山，一面临海，风景秀丽。但是有一点，穷。

曾厝垵在成为渔村之前，就是一个临时过往渔民避风候讯的港湾，年代久了，一些渔民就在这里常驻下来，结婚生子，反正那个时候没有身份证，也不要户口，谁能在这里生存，谁就是这里的居民。

再后来，曾厝垵的男人出海打渔，女人留在家里耕田带孩子。那个时候没有好设备，捕鱼产量不多，仅仅够维持一家生计。种田没有好地，粮食收多收少只是个营生，没有物资交流，只能自给自足。如果遇到天灾人祸，受穷是自然的。

曾厝垵就这样繁衍500年后有了起色，明初厦门城建起来之后，身处厦门港南部的曾厝垵军事作用增强了，又成为海澄月港商船之泊地，逐渐兴旺起来。

清朝时也在这里设立了水师，清光绪16年（公元1891年），清代开始筹建现代化的胡里山炮台。但这个工程几经周折，多次难产甚至险些胎死腹中，1896年11月，胡里山炮台终于竣工。“辛亥革命”后，民国政府的海军航空处和飞机场也设在了这里，曾厝垵的地理位置一下子就提升到了寸土寸金的地步。

曾厝垵的未来开始吸引很多人，不，很多国家的眼球。他们大多数人看好的是曾厝垵的商业价值，房地产开发，一旦形成气候，那将是一本万利啊。

日本人更看好了这块地方，他们的目的是不久要把厦门拿到手里，这块宝地就是最好的海军军事基地啊，因此他们不遗余力地想把这块地弄到手。

明着不行，北洋军似乎对日本人没有好感，刚买通了一个小官吏，一部分北洋军起义，宣誓厦门忠于广州国民政府。日本本部就计划来暗的，藤田松南绞尽了脑汁，想出来了以兴鑫公司名义强占地皮的主意，这样以多国名义拿地，料中国官方谁都不能不给面子。可惜的是，在董事局会议上，这好事被英国人搅黄了。

甄颐也在瞄着这块地，确切地说是曾厝垵的渔民们帮她瞄着这块地。

曾厝垵附近的渔民和农民期望甄颐能够把贫民慈善学校建起来，这样的话，渔民、农民，还有其他贫苦人家的子弟都能够免费上学，受教育，谁家不想多出几个读书人，将来改变家族的命运？这个地方地处高速发展区，又紧邻渔村，因此办学校，是最理想的地块。

甄颐经过反复考察，还请来了工程师进行设计，终于决定在这里建一所圣玛利亚慈善平民子弟学校。

甄颐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建设慈善学校呢？因为她受了两个人的影响，不确切地说，似乎是三个人的影响。

首先是受了上帝耶稣的影响，她是虔诚的基督徒，公义、爱人、施舍是她的做人之本。

陈嘉庚的影响不仅对于她，对于她丈夫，都是道德之楷模，人生之巅峰。

陈嘉庚经商之后，一有盈余，就开始筹划办学，他用“国家之富强，全在于国民，国民之发展，全在于教育，教育是立国之本”的理念支配他的金钱，从1913年开始，陆续在集美建设了高初等两小学校，此后又相继创办女子小学、师范、中学、幼稚园、水产、商科、农林、国学专科、幼稚师范等，1921年又在集美兴建了中国历史上唯一的独资高等学府，厦门大学，那个年代，能够自己生活的清贫简单，却把学校建的漂亮先进的人，似乎只有陈嘉庚先生。因此，甄颐和她丈夫吴镛岚对陈嘉庚先生奉若神明。

还有一个人对甄颐有着刻骨铭心的影响，那就是他的丈夫吴镛岚。

甄颐的丈夫吴镛岚受陈嘉庚的影响，也一心想兴办教育，可又苦于没有资金，有一次与陈嘉庚先生谈起中国教育之落后，陈嘉庚说，他对中国西部教育的落后耿耿于怀，有生之年一定要在西部推广教育。

吴镛岚想，对啊，我没有钱办学校，我有青春和知识，可以义务教育啊。于是他就去了甘肃、青海那一带，做教育义工。

有一年甄颐历经千难万苦前去探望丈夫吴镛岚，体验了一段时间生活后，既心疼又激动。

心疼的是西部生活条件太落后了，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生存，但是她丈夫生存下来了，而且生活的很好。激动的是，吴镛岚在当地不仅备受各族百姓爱戴，就是当地的马家军，土匪都对他尊敬有加，那些学生们对他简直奉为上帝。甄颐与丈夫甚至约好，等孩子长大了，一起到西部做教育义工。

可惜，八年前他丈夫在青海湟源县病故了。原因是她丈夫遭遇了一次严重的瘟疫传播，吴镛岚不幸被感染。那个年代西部没有起码的医疗条件，甚至都来不及给亲人写一封信，他就默默地离开了世间。

甄颐很久才从悲痛中解脱出来，她相信丈夫是为了教育事业殉道的，是无比伟岸的，她要继承他的意志。有一次做礼拜时给牧师谈了她的理想，牧师说，你不仅要拯救远方的孩子，也要拯救你身边的孩子，这才是上帝的旨意。她顿开茅塞，把自己的家产变卖了一些，兴办贫民慈善学校。开始实施的时候才知道，办学需要大量资金，她想到了那个身边不留分文，讨饭兴办义学的武训，她开始到处筹措资金。她的行为一时被传为佳话，陈嘉庚先生暗中支持了她10万大洋，直到学校开工建设之际，中间人才告诉了她真相。感动之余她发誓，不管怎样艰难，一定要把学校建起来。

三十六

圣玛利亚慈善平民子弟学校建筑工地已经正式开工，甄颐站在工地上，饶有兴趣地看着，工地门口竖立着一个很大的牌子，施工人员正在安排人员卸载砖头、白灰等建筑材料，还有20多个渔民、农民在做义工，卖力地挖地基，筛沙子。

大家挥汗如雨一阵子之后，停下来休息，阿淼叔对一个中年人吩咐道：“大徐，你们今天回去了，给你们村的人们说一声，不下海的弟兄们这几天多来些人，把这活儿往前赶赶，再有一个月又是多雨季节，学校不能耽误了。”

“放心吧，阿淼叔，为了咱们的孩子，大家都没的说。”大徐答应一声，用毛巾擦擦汗，又下到地基里干起活来。

阿淼叔是曾厝垵仓里社的人，近50岁了，却有着年轻人一样的体魄。他在方圆几十里都是一个名人，嫉恶如仇，为人仗义。年轻时下海，那就是一个“浪里白条”在世，风里雨里20多年，从来没有出过事，还在海上救过很多船、很多人，因此美名远扬。这两年因为膝盖严重水肿，行走不便，便不再上船，在家种地带孩子，十分热心村里村外大伙的事，甄颐建公益慈善子弟学校，他更是把几乎全部精力都投在了工地上，因此，他说什么，村民们基本都会听。

善良的人们想不到，他们马上就要遭遇一场血光之灾。在距离施工现场不远的一个角落里，聚集了一帮土匪，一帮同安帮的土匪。

同安帮的土匪那个时候很牛掰，他们不只是黑白通吃，他们本身就是黑白两道。

同安帮的老大本命叫做叶丁卓，本是一个乡村无赖，打架敢拼命，赌博敢剁手，却又天生桀黠，在众多歹徒里脱颖而出，甚至混上了**。那是民国七年的时候，叶丁卓趁孙中山在闽南组织靖国军之际，临时说服几个小山头土匪，投入了靖国军，他成了靖国军第五营营长，正式由土匪变为官军。后来他又见风使舵，先后投靠粤军总司令陈炯明、福建自治军黄展云、粤军黄大伟部，后来还曾加入北伐军东路军和国民革命军。

总的来说，他后来是一名民国政府的军官，**，因此，他离开了大山，住到了福州，然后住到了广州，山头呢，由他的干儿子和军师黄彪打理。干儿子是一个五毒俱全，又五体不勤的弱智，因此，山头的事物就归了黄彪。

黄彪此人看似有些文质彬彬，实在心狠毒辣，刁滑过人，个子不高，却心气爆棚，在土匪圈里有“黄诸葛”之称，他也总想着自己能够成一代相材。这不，这天安排的抢占土地事件，按照他的预谋，十拿九稳。当然，冲到前头的，是他的得力干将之一，夏斛。

夏斛是当地一个瘦小的土匪，父母早亡，靠四处讨饭长大，有一次土匪抢劫一个饭店，店主被打死，伙计都跑了，却还听到柴房里有**声，土匪们一看有一个**般的人在那里等死，土匪们感觉好玩，竟破天荒地把他收留了，带回了寨子。他天生一副“死猪不怕开水烫”的德性，使他在弱肉强食的土匪里面竟然没有吃亏。

这天夏斛先到建筑工地看了看，然后一招手，土匪们一下子围了上来，夏斛告诉土匪们说：“今天老大说了，把这块地给争过来，老大给每个人发烟，晚上还上春宵楼。”

众土匪一听，嗷嚎着“好啊，上啊，弟兄们。”便分别跑到了正在施工的工人旁边，寻衅闹事。

一会功夫，工地上这边是两个人在殴打一个农民，那边是三个土匪在与一个渔民械斗，这一闹腾，工地上就到处是打架的了。